甘孜日報 2018年08月21日
◎嘎子
霧氣在膨脹,整個石屋都包裹在灰蒙蒙的霧氣里。我嗅到股魚腥味,有些冰涼的水濺到我的臉上,味道海水一樣的咸。我聽見了像是機動輪船的轟鳴聲,還有尖厲的汽笛傳了過來。
我與老阿洼坐在已經(jīng)冰冷了的火爐旁,他一定是在等我先說話,老看著我的眼睛,嘴角有很神秘的笑紋。
我腦子里一片渾沌,剛才冰墻上出現(xiàn)的畫面還在眼前閃爍,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。我也朝他笑笑,嘴抿得緊緊的,一句話也沒吐出來。老阿洼眉一皺,問:“冷不冷?”
我緊裹了一下帶著茸毛領的皮夾克,搖頭說:“不冷。”
他說,你在這個屋子住了幾天了,怎么對它一點也不奇怪?我笑出了聲,奇怪什么呀?不就是個有些神秘兮兮的石洞。
他說,好多年前了,我也救了個闖進這個石屋的漢人。那小子可不像你,天天在這屋子里琢磨,我一不在,就東敲敲西按按的。差點闖了大禍。
我不明白他說的闖大禍是指的什么事,朝這屋子四周看看,沒見有啥異樣的地方,石洞石壁,桌子板凳床,花架茶柜書柜,都與普通人家的一模一樣呀。老阿洼手在茶桌上靠靠,茶桌就像攥成拳頭的手指緩緩張開了,變成一個傘狀的東西,中間是玻璃似的平滑閃亮。我說,這是什么燈具吧,老阿洼說,這不是。他手指在一個平板上動得很快,傘心內有紅色藍色的光波交叉閃爍起來,又一圈一圈的氣霧飄了出來。也許我的好奇使他激動了,他的指頭在平板上更快地彈動,像在彈什么鋼琴曲子。那傘狀物發(fā)出很細很柔和的聲音,像是什么鳥的鳴叫。我看見濃濃的霧氣里有東西在動顫,心里有些緊張了。
霧氣在膨脹,整個石屋都包裹在灰蒙蒙的霧氣里。我嗅到股魚腥味,有些冰涼的水濺到我的臉上,味道海水一樣的咸。我聽見了像是機動輪船的轟鳴聲,還有尖厲的汽笛傳了過來。嘩啦一聲,有只海鷗從濃霧里沖了過來,好像在什么障礙上撞了一下,又碰了回去。很亮的光波在濃霧里閃耀著,汽笛聲越來越響亮,像就停在石屋邊上一樣。濃霧破開一個黑洞,洞里有了嗒嗒嗒的腳步聲,我看見幾個身穿海軍制服的人走了過來,一共三個,扛著很沉重的木箱和麻袋。這是三個身材非常高大的人,像歐洲那些高大的籃球中鋒一樣。他們的臉頰像被什么東西拉長了一樣,特別是下巴,石頭雕琢的一樣,又粗又硬地挺著。他們面無表情,把扛在肩膀上的木箱和麻袋放在地上,拿給阿洼一個方盒子樣的東西,老阿洼說誰真的吝嗇,這點小錢都計較,就在那個方盒上按了幾下。那三個才轉過身,邁著一樣的步子朝霧氣里那個黑洞走去。嘩啦一聲,一股強大的水浪從黑洞處涌了出來,落到地上炸開了,許多小魚小蝦在地上蹦跳。又嘩啦一聲,那幾個怪人消失了,霧氣也飄散了,留下了一地的鹽水和仍在拼死掙扎的魚蝦。
老阿洼打開木箱,里面裝滿了嶄新的書,全是精裝的。他說,這些書是從美利堅購買的,現(xiàn)在只有那兒還看得到新出的書了。人類也太不珍惜自已創(chuàng)造的文化了,幾年前柏林焚書事件,數(shù)萬冊優(yōu)秀文化毀于一夜的大火。我想去救一些都不可能。他把書箱關好,推到墻角。又把麻袋打開看看,笑了,說:“哈,我們有肉吃了,還是新鮮的牦牛肉。還有這么多的糌粑面,酥油也是新鮮的,夠我們過這個冬天了?!?/span>
他說什么,我也沒動。我坐在冰冷的火爐旁,眼前還是那團奇怪的霧,那幾個奇怪的人。老阿洼說:“來,幫我抬抬這些麻袋。我一個人沒那么大的勁?!?/span>
我?guī)退崖榇У綁菚r,他手在墻上舞動,有扇門開了,里面是個倉庫,除了幾臺我認不出來的鐵機器,再沒其他東西了。我們把麻袋抬進去時,墻壁上自動噴出帶著寒霜的霧氣。他說,這里的溫度自動調節(jié),這些東西放上大半年都很新鮮的。在漆黑的深處,我看見堆放了好幾個大木桶,像寺院里的那些大鼓似的漆著紅色。我問阿洼是不是還貯藏了些好酒。他笑了,手張開做了個扇翅膀飛翔的動作,說那是用來飛的。見我一臉的茫然,又說,算了,現(xiàn)在怎么說你也是糊涂的,以后你會知道的。
我心里卻滴咕了聲小氣鬼。其實,我真想那里貯藏了些好酒,我好些日子沒喝過酒了,真想那些火燒似的液體來潤潤我的喉嚨。
出了貯藏室,我渾身才感覺到寒冷極了,抱住胸脯還不停地顫。他說,該燒燒火爐了,茶也是冷的。他找了些木柴和干牛糞,用鐵制火鐮敲燃火。在火光騰起來時,我心里充滿怪味。這是個什么地方,這是個什么老頭呀!他有我從來沒見過的,比魔法更神奇的東西,卻還在用這么些原始的工具來燒火做飯。老阿洼看著我笑,說你冷就過來烤烤吧。
我烤烤前胸又烤烤后背,才沒那么寒冷了。我又看看屋角,那團藍霧似乎還在晃動。他見我傻癡癡的模樣,又笑了一聲,說:“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。還在想剛才是怎么回事?那些人是什么人吧?”我笑了,說:“夢一樣的?!?/span>
他揭開鍋蓋,銅瓢攪攪加了酥油的茶,看著水花又翻滾起來時,又把一些鹽撒進鍋里。他說,你知不知道時間與空間的關系?我說,聽說過。他說,在平常人看來,時間只是一條往前奔流,永不回頭的長河,經(jīng)過一個又一個歷史景點,那就是空間??晌覀兿惆屠说难劾?,時間與空間都是飄浮在空中,有各種可以彎曲的紐帶糾纏在一起的東西,這些紐帶就是速度,一種人類感覺不到的速度,比光更快,比閃電更靈。我們用一種超自然的能力控制這些時空的糾合,用簡單的數(shù)字來操糾它們。剛才,你看到的就是我打開了一扇時空大門,那些海水與空氣都來自未來。還有那些人,那是我們香巴拉人,他們的樣子你能想起什么呢?看過復活節(jié)島石像嗎?
我好像在一本英國出的地理雜志上看到過,哦地叫了一聲。因為那些人的大下巴寬額頭,太像那些巨大的石像了。
老阿洼說,那些石像就是雕的我們香巴拉人。說我們來自太空也可以,來自另一個時空也行,我們有在時空里自由穿行的能力。
他讓我喝茶,說嘗嘗這茶與你以前喝的有什么不同。
我嘗了一口,一股沁人肺腑的香味有體內舒適地散開來,渾身溫暖極了,鼻尖上也有了汗珠。他遞給我一張擦汗的軟紙,說:“這茶就是他們帶來的,是香巴拉境內的茶山坡上種植的,可以抵御酷寒的侵襲。可比最烈的酒都靈,還不醉人?!?/span>
他問我:“你懂了嗎?”
我點點頭,其實我啥也沒聽懂,那團藍霧和那些人仍然像謎似的,留在我的心里。他搖搖頭,說:“你不懂,我也不想你懂。好些事,我怎么說,你都不會懂的,以為我使的是魔法?妖術?對吧。哈哈哈?!彼Φ弥贝瓪?。
達瓦來了,在我低頭想事的那會兒出現(xiàn)的。我沒聽見門響,她就出現(xiàn)了,懷里抱著條瘦小狗,她把狗放在火爐邊,又呼呼呼地吹著凍僵的手。老阿洼問,狗是哪來的?她說,看見它雪地上走,快凍死了,就抱進了懷里。老阿洼臉陰了,說以后外面的東西別帶進來。達瓦很委屈地嚕著嘴唇,說我總不會見死不救吧。
狗狗暖和了,在屋內東竄竄西跑跑,又回到達瓦腳下,咬著她的褲角嗚嗚嗚呻吟起來。老阿洼把手里捏的糌粑團扔給它,它叼在嘴里,躲在黑暗里吃起來。
老阿洼說,它是部落的人丟下的,它飽了,你還是想法子還給部落里的人。
達瓦沒吭聲了,瞇上眼睛很慈愛地看著狗,手指在狗毛上細細拈著。
老阿洼吃了一大碗糌粑面,站起來說,我們還是來看看那個部落吧,今天是遷徙的第三天了。不知他們在風雪里哪樣了。
他的手撫開冰墻畫面時,小狗跳起來,對著風雪里的部落吠咬起來。
(未完待續(xù)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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