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18年11月20日
◎嘎子
他踩著厚雪朝冰河上游走去,這地方冰板薄脆,處處藏著危險,部落是不能從這里渡河的。踩在這咕咕咕呤叫的冰雪,心里才好受一些呀。他走一步,就默念一遍六字真言,相信佛主的眼睛就藏在雪霧后面。
維色從皮懷里掏出那塊沒嚼爛的干肉,撕下塊嚼了幾下咽進了肚里。一股上涌的酸味使他心煩,他罵了句粗話,自己也不知道咒罵的是誰。
前面赫然空著一大塊冰窟窿,冒著氣泡的冰水還在上涌,周圍的冰層卡巴卡巴響著,水渾濁了。
“媽的,洛爾丹是讓冰窟窿吞沒了吧?!?/p>
他有些傷心了,陰沉的臉頰上掛著淚珠子。他想哭想嚎,想對著漫天的雪霧和滿是血腥味的冰窟窿大喊大叫。
他吮吸了幾下鼻孔,是有些血腥味。幾年前他殺死的那頭白毛雪豹的嘴里就是這種味兒。
“媽的,洛爾心愿死了。這血腥的家伙?!?/p>
他雙手捂住眼睛,手心濕了。撲面的寒風堵得他快要窒息了。
他感覺到腳下的冰板牛皮船一樣搖晃起來。
“ 我沒喝酒,一滴也沒喝。狗東西!”
他心里又一陣難受,一股酸味上涌,哇地吐了一地的酸水。他眼前渾濁了,咂咂嘴巴又哈哈笑起來。
“我是喝了馬尿水。哈,聽見沒有,洛爾丹兄弟,我喝的是馬尿水!”
他的腳踩到一個硬梆梆的東西,拾起來,是枝火藥槍。他認出了,是自己賭輸給洛爾丹的那枝槍,腥味的槍筒內(nèi)塞滿了冰渣子。他緊捏著槍,朝四周瞧瞧,大聲喊了幾句,沒有回音。雪風在黑霧里哭嚎,一絲刺骨的寒冷從背脊升騰,漸漸擴大,在他痛苦的心內(nèi)撕扯起來。他大張著枯裂的嘴唇,緊抱著槍,壓抑著哭喊起來。這男子漢的哭嚎聲,帶著滿心的苦痛和悲憤,回蕩在寒冷的風雪里久久不散……
他站起來時,風停了,霧氣更黑更冷了。
他踩著厚雪朝冰河上游走去,這地方冰板薄脆,處處藏著危險,部落是不能從這里渡河的。踩在這咕咕咕呤叫的冰雪,心里才好受一些呀。他走一步,就默念一遍六字真言,相信佛主的眼睛就藏在雪霧后面。洛爾丹兄 弟會有個好的來世的,對勇敢阿洼漢子,佛主是不會閉上慧眼的。
他是在撕下袍襟的布條,捆扎破了一條長口的皮靴時,看見那條紅毛狐貍的。那畜牲就臥在一個雪堆上,身子蜷縮成一團,支著尖尖的耳朵像在等待什么。見他走來,又靈巧地甩動大尾巴匆匆朝前跑去,雪地上留下了一行足印。
開始,他還懷疑自已的眼睛,蹲下來刨開雪粉,露出一行梅花似的小爪印。哦,他好像明白了什么,心里頓時敞亮開來。
“是洛爾丹的化身。”他說。
狐貍停了下來,回頭對他很有深意地咧了咧尖尖的嘴,又朝前跑去。大尾甩動起來像極了飄在雪原上的一團火苗子。
“是洛爾丹的化身,肯定是?!?/p>
他跟著狐貍的爪印跑,積雪越來越深。天黑下來,狐貍又回頭機警地望著他,漂亮地彈跳起來,躍上了一堆朽木,一動不動地立在那里,兩只眼睛突明突暗,像個幽靈。
維色來到朽木堆前時,那頭漂亮的狐貍竟然莫名其妙地失蹤了,連一絲響動都沒有。他朝四周看看,沒有它的蹤影。
他蹲在木堆下,使勁抱緊身子。只有這樣才暖和一點。他并不感到恐懼,心內(nèi)的燈明亮極了。他知道,洛爾丹為他做了這些事后,回到佛主身邊去了。
此時,他才發(fā)現(xiàn)已過了冰河好遠了。
他放下槍,在袍袖管的濃毛上搓著槍筒,等搓得干透了發(fā)熱了,才灌上了火藥和彈丸,對著河面厚重的雪霧,砰地放了一槍。
他真希望槍尖上站著那個萎瑣卑鄙的瘸鬼……(未完待續(xù)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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