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19年07月22日
◎秦延安
一場雷雨如閃電般劃過村莊,來的聲猛,去的也匆忙。隨著雨聲的漸稀,那些沉溺許久的蛙聲如同彈珠似從積蓄雨水的田野中蹦出,讓村莊一下子變的活躍起來。
“聽,這是什么聲音?”已經(jīng)十三歲的女兒驚喜的說道,“好像鳥鳴般悅耳?!?/p>
“是蛙聲?!逼拮诱f?!岸嗌倌甓紱]有聽到蛙聲了!”我在一旁附和著。那一種久違的感覺,猶如遇見故人般親切,讓人心中有些小竊喜。
淅淅瀝瀝的雨聲,掩蓋不住興奮的蛙聲。那一聲聲呱呱鳴叫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似,打破了雨天的靜謐,又如水面泛起的層層漣漪,讓每一個聽聞?wù)叨加兴@喜。它清脆悅耳,嘹亮宏閣,猶如一個歌唱家,讓人絲毫沒有內(nèi)心的繁雜,聽的滿心歡喜。這一種美好的感覺似乎從來都沒有過。
在城市里長大的女兒好奇地拉著妻子,去尋找這些田園歌唱家的身影??粗齻兡概藫沃鴤阍诼愤呄蛱锏乩飽|張西望的樣,路過的村人好奇,以為尋找什么寶物,當?shù)弥菍ふ仪嗤軙r,村人啞然失笑,原來見多識廣的城里娃沒有見過青蛙。不怪村人誤解,就連聽著蛙聲長大的我,在城市生活的近二十多年時間,也未曾聽過一次蛙鳴。這一種來自大自然的的天籟嗓音,不會與吵雜的機械為伍,也不會和轟鳴的車流爭寵,它只會像謙謙君子般,淡泊名利地隱在鄉(xiāng)村的田野里。
對于在鄉(xiāng)村長大的人來說,蛙聲可以說是童年記憶中最原始最深徹的歌謠。記得每當夏雨驟歇鄉(xiāng)村見晚時,青蛙便如放出籠的鴿子呱呱而語。那不緊不慢的節(jié)奏,舒緩悠揚,讓人絲毫沒有呱躁的感覺。被雨關(guān)在屋子憋了半天的村人,紛紛走出屋子,打著招呼,談?wù)撝鴦傋叩娘L雨。路邊地勢低洼的玉米田里,水汪汪一片。不僅田地里有積水,就連村子里也平添了許多小水坑。“小溝一夜深三尺,便有蛙聲動四鄰?!甭勊鴦拥那嗤埽拖衿饺绽镫[匿在家的村婦,坐在自家門前拉家常般自如。那些清澈透亮的歌聲,“呱呱呱”“咯咯咯”“哇哇哇”,此起彼伏,如一曲激昂的交響樂,極富韻律美和穿透力。晚風從高低錯落的村莊吹過,掀起一波又一波的蛙聲,如十面埋伏般壯觀,亦或陽關(guān)三疊似一唱一和,別有韻味。
很久以前,少不更事的我,聽到蛙鳴總會和小伙伴們?nèi)蚺鼈?。還未走近,那歌聲便嘎然而止,只待走遠,才再次彈奏。猶如鄉(xiāng)間的隱士,只會把最美的一面呈給世人。為了搜尋到它們的身影,我曾反復(fù)折騰,只是它們還未疲倦,而我已經(jīng)累的夠嗆。即使偶爾尋到一只青蛙,用碎石扔去,它們也只是跳進水里,但歌聲并不停止。一次被老師撞見。他說,你們忘了《小蝌蚪找媽媽》那篇課文嗎?小蝌蚪就是青蛙,它們是莊稼衛(wèi)士,要吃好多害蟲。老師的教誨讓我對青蛙有了更深一層次認識。
就在這蛙聲相伴的流年里,我經(jīng)常幕天席地,聽奶奶講嫦娥吳剛的故事,陪著母親頂著月色去稻田看水,跟著父親砍回一筐筐豬草。只可惜,曾經(jīng)尋常的蛙聲,在化肥農(nóng)藥齊上的農(nóng)耕疊變、水田蛻變旱地的氣候異常中,逐漸銷聲匿跡。村人們抱怨,莊稼虧了人心,讓人入不敷出。其實我更想說的是,是人們虧欠了土地。
沒想到,賦閑的田地,在一片雨聲的召喚中,卻找回了青蛙,還有喜鵲、啄木鳥、布谷鳥,甚至還有山雞、野兔。那一種大自然的和諧氣息一旦在村莊漫延開來,那么村莊就成了神仙居。不為溫飽而愁的村人猛然發(fā)現(xiàn),他們誤打正撞地種出了一片蛙聲,種出了另一種生活。原來他們的日子不僅要種莊稼,還要種蛙聲、種鳥聲、種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。
看著妻子和女兒就像當年的我一樣,去追蛙聲。我發(fā)現(xiàn),曾經(jīng)的村莊已經(jīng)不是曾經(jīng)的村莊,曾經(jīng)的鄉(xiāng)村就是曾經(jīng)的鄉(xiāng)村。而這種神仙居的環(huán)境,就連定居城市的我們也朝思暮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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