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23年03月27日
◎劉峰
兒時在故鄉(xiāng),陽春三月,一推門,就撞見了春天。
“吱呀——”一聲,門開了,往往,隨后而來的,是一家人興奮的尖叫,只見一只只金黃色的蜜蜂,嚶嚶嗡嗡,圍著大家跳搖擺舞,在它們身后,是數(shù)不清的同伴的聲音,宛如電影立體聲,一波接一波,灌入人的耳朵,直襲心尖,產生共鳴。
隨之,眼前一亮,門前的田野,宛如一個油畫般的亮麗多彩的世界——看喲,一田一田黃金的油菜花,一大片一大片紫色的苜?;?,間雜在一起,仿佛用大塊大塊的顏料涂抹;曲曲折折的田塍上,縱縱橫橫的池埂上,粉紅的桃花像霞,潔白的梨花如雪,恰似一筆一筆的色彩堆砌,好一個姹紫嫣紅的春天。
原來,蜜蜂是來報喜的!
“唧——”,燕子飛回了,仍是去年的一對。它倆一副主人的樣子,進門后,翅膀輕輕一剪,就棲在了舊巢上。老屋,還是原來的模樣,只是,在燕巢下方的中堂位置,換了一本新日歷。此情境,有一種“歸燕識故巢,舊人看新歷”的味道。
藍嫩嫩的天空,太陽暖洋洋照著,只照得阡阡陌陌起了薄薄柔柔的煙,與天邊的云聯(lián)在一起,令人分不清彼此。一條條烏篷船,在清溪或泊或行,如在仙境游,宛在水云間。
下雨啦!
是淋淋瀝瀝的雨。密得如慈母手中的針腳,細得似父親鞭下的牛毛,一個朦朦朧朧的雨的世界。然而,雨下一久,奇跡就發(fā)生了。門前的水溝里,不時傳來“潑喇,潑喇——”魚躍聲——原來,是鯉魚泅到門前來了。
一條條紅色的鯉魚,逆水而游,不時翻起雪白的浪花,當遇到陡處,加速擺尾,揚起紅須,斗水而沖。有好幾條,沖了幾次,均沒成功,它們愈挫愈奮,結果用力過猛,沖到了岸上,甚至,沖到了聞訊趕來的大人小孩的網(wǎng)中,惹得大家開懷大笑。
終于,雨霽天晴!
推門,我不免又發(fā)出一聲興奮的尖叫。原來,水居然漲到門前來了——這不奇怪,故鄉(xiāng)是水鄉(xiāng),“草滿池塘水滿陂”是尋常風景,平時尋親訪友,大家很愿意乘舟出行,倘若有人問“君家何處???”你可直接回答:“故人家在桃花岸,直到門前溪水流?!?/span>
令人驚喜的是,隨水而生的,還有蘆葦、菖蒲、野菰、苦竹等植物,它們,像一枝枝青鮮鮮的綠箭,一起漫上岸來,包圍了老屋,宛如一道青綠的圍屏,有一種“黃蘆苦竹繞宅生”的情致。
可喜的是,野禽們相繼飛來,有野鴨,有鵪鶉,有鷓鴣,有水雞,有鴛鴦。它們在水草叢間筑巢戀愛、孵育后代。不久,就可以聽見孵出的小寶寶們稚嫩的聲音了,一串串銀鈴般的叫喚,是那么的悅耳動聽,觸動人們內心最柔軟的一角,惹起了無限的愛憐。
最幸福的時分,莫過于午后,從田間收工歸來的母親,一手握著竹椅,一手牽著我,輕輕推開門,一起坐在門面曬太陽,慢慢看風景。春風駘蕩,吹皺了一池春水,吹斜了燕子的翅膀,吹來了水草的清香。
“遲日江山麗,春風花草香。泥融飛燕子,沙暖睡鴛鴦?!?在池塘中央的一處金黃色的沙洲上,一對鴛鴦正帶著它們的小寶寶在那里曬太陽,五只毛茸茸的褐黃色的小家伙鉆在父母的翅膀下,親親熱熱,輕輕蠕動著,用黑水晶一樣的小眼睛打量著這個春天。
推開一扇門,如打開一幅畫,遇見美與愛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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