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23年11月27日
◎管淑平
清晨醒來，拉開窗簾，一縷金黃而锃亮的陽光，穿過透明的玻璃窗，照射了進(jìn)來。頓時，屋里一片敞亮。
等我推開窗，一剎那，涌來的竟還有等候多時的北風(fēng)。那暗暗積增的寒氣，如同長了棱角，冰冷，刺骨。于是，不近人情的冬天，一輪暖陽就彌足珍貴了。大地沉沉，村落寂寂，有陽光在，人們就有了一份看得見的希望。
下樓，那風(fēng)，似乎更加肆無忌憚了。樓前的樹木，不停地?fù)u晃著光禿禿的枝干。那交錯縱橫的樹枝，曾密密麻麻地長著一枚枚綠葉，在葉子的縫隙里，或許還藏著一朵朵小花兒。但是，寒風(fēng)一掃，只留下一派凋零與清冷。
草坪的草兒們，也未能幸免。霜花壓在它們的身體上，仿佛沒了元?dú)?。還恍惚記得，這風(fēng)怒號囂張了一個晚上，好幾次，我被呼哧作響的門窗驚醒。那些小小的身軀，是如何承受住這寒風(fēng)與冷霜的侵蝕的？
過了許久，風(fēng)漸漸消停。枯黃的草終于卸下滿身的疲憊與憔悴。陽光靜靜地照著它的身體，它慢慢清醒了過來。一株草的生命，頑強(qiáng)，執(zhí)拗，又堅(jiān)韌。一個草坪，正是由這些微渺的小草組成，忽然，我感受到了一種屬于群體的儀式與肅穆?？粗鼈兡馨具^寒冷，不禁心生暗喜。
我素來喜靜，平時很少出門，即便是在家，也會待在一個地方，久久不愿挪動半步。安靜的冬天，通常一整個上午，我不是坐在陽臺，就是泡在書房。靜靜地翻閱著書頁，靜靜地任憑思緒紛飛。到了這會兒，陽光也會很調(diào)皮地跑到我的房間，我的書桌，以及我的身上。大半個上午，身心溫暖而通透。這冬天的陽光，給了我諸多溫暖，還有一份難得的安穩(wěn)。
冬天，有了陽光，就有了一種實(shí)實(shí)在在的能夠觸摸得到的幸福；有了陽光，就連回憶也都溫暖。
記得年幼久居農(nóng)村，每每到了冬天，母親總是忙著腌制冬菜。她先是將剛從農(nóng)田收獲的蘿卜、大頭菜清洗干凈，再平整地放入竹籬笆上曬去水分，等到水分將干未干，撒上鹽巴，不必蒸煮，放入甕缸或者壇子里，等待自然的慢慢腌制成熟。母親還會趁著太陽正好，將屋頭的一些衣物或者被褥，拿出來翻曬。經(jīng)過陽光曬過的被子，蓋在身上是舒心的，仿佛，呼吸間都能夠嗅到陽光的味道。
那時，農(nóng)村的院壩和閣樓，都零零散散地堆放著一些柴火。有時，防護(hù)不當(dāng)，那些柴火不小心淋了雨，就會變得潮濕，發(fā)霉，最后腐爛。于是，農(nóng)人們也會把這些柴火重新整理，晾曬。那些經(jīng)過陽光照射的麥秸、玉米秸稈，帶著一種淡香、酥脆的氣息。在我們燒火做飯時，也更為易燃。灶臺上的那些可口的食物，都仰仗于這些柴火，以及暖暖的陽光。
天氣晴好的時候，母親也會搬來一個小凳坐在院壩，曬曬太陽。母親當(dāng)然是閑不住的，她手里不是碼著一堆兒針線，就是我們不小心弄破的衣物，一會兒縫縫補(bǔ)補(bǔ)，一會兒又仔仔細(xì)細(xì)地整理衣物，經(jīng)過母親縫合過的衣物，貼心又舒暢。有時，母親手里也會放著幾個皺巴巴的小本子，一整天事無巨細(xì)的安排，母親全都細(xì)細(xì)密密地記錄在了上面。母親念書不多，但寫的字卻很清秀、工整，很有條理，陽光打在母親寫的字上，折射出很有質(zhì)感的光亮。
白居易《負(fù)冬日》里有這樣幾句：“杲杲冬日出，照我屋南隅。負(fù)暄閉目坐，和氣生肌膚。”在冬天，負(fù)暄而坐，沐浴著陽光，心頭涌上一股久違了的暖意。冬天的陽光，平緩，輕柔，親和，靜謐又低調(diào)。那些悄悄溜走的歲月和經(jīng)歷，會在一縷陽光里，豐盈，厚重。
長長的冬天，我們靜靜地過，伴著冬陽與爐火，伴著希望與溫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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