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21年10月21日
◎寇俊杰
又到了棗子成熟的季節(jié),八十多歲的母親又想到了老家的棗,這幾天,她跟我啰嗦了好幾次,說該回老家摘棗了,好像我不回去,她就對老家不放心一樣。
老家是母親大半輩子生活過的地方,直到二十多年前父親去世,我把她接到城里和我一塊兒住。老家也有我童年和少年數(shù)不清的快樂和煩惱,因為它一直沒變,所以我小時候的記憶都格外清晰,但是這二十多年來,只剩它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,原來的親人離開了,原來種的花枯萎了,原來滿院的熱鬧消失了,陪伴它的只有沒有生命的房屋、飛來飛去的麻雀和滿院的荒草,失落的棗樹,恐怕只有母親還記得你,但她卻不能回來看你。
棗樹老了,枝葉已不再繁茂,好多枝頭的葉子又小又密地聚在一起,已不能結(jié)棗了,只有南邊的幾枝和樹梢上還結(jié)著棗。我趟過膝蓋深的荒草,草叢里已散落著好多壞棗。我爬上墻頭摘,又站到房頂摘,把能摘到的摘了下來,摘不到的,用一個長竿把棗打下來,然后在草從里撿拾。這個過程女兒和兒子都看過,也玩過,現(xiàn)在他們都不回來了,女兒大了,兒子還小,但新鮮勁兒早過去了,雖然我的老家也是他們的老家,但他們沒在老家完整待過一天,老家對于他們,破落而荒涼,完全不像一個家。
回到城里的家,母親把棗仔細(xì)挑揀了一遍,好些的放到冰箱里,破損的讓我們生吃。兒女們吃了兩個就不吃了,現(xiàn)在比棗好吃的東西太多了。我吃了十幾個也不敢吃了,人到中年,生棗吃多了恐怕拉肚子。母親隔幾天就煮一次,一個個細(xì)細(xì)品味著。正好,祖孫三代吃棗的多少和陪伴棗樹的時間成正比。
母親每次吃棗,總要把手洗了又洗。母親雖然愛干凈,但吃棗卻更突出,干凈是一方面,更多的是她總是懷著一顆朝圣的心情對待來自老家的每一個東西。這些年,但凡我每次從老家回來,母親看我坐定,總是先詳細(xì)詢問我老家棗樹、院落、房屋的情況,聽到棗樹垂暮、滿院荒草、屋頂漸漏,她常常深嘆一口氣,幽幽地說:“啥時候能把房子拾掇拾掇,讓我再回去住幾天,看看棗樹澆澆水,就好了?!笨墒?,老家終究是沒人住的,拾掇了也無用,荒了幾十年,連水電都沒有了,母親看似簡單的要求,卻終難實現(xiàn)。
在此后的近一個月里,吃棗成了母親想家的寄托。城里的家,對她仿佛只是客棧,老家才是她一生的家園。到最后,特別不好的棗,我要倒掉,母親不讓。看著她滿頭白發(fā)、佝僂著身子吃棗的情景,我的眼里禁不住溢滿了淚水——老家的棗,母親終究沒有浪費一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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